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至目前為止，奧運會變成一種譴責中國的邀請函，提供西方記者無止境的藉口，讓他們可以儘情就各種議題，從網路屏障到達佛問題，譴責共產黨人(Commies)。然而，雖然有了各種醜陋的新聞報導，中國政府似乎令人驚異地毫不受到影響。那是因為它靠的是這個：當星期五開幕典禮開始之時，你就會立刻忘記任何不愉快的小事，因為你的大腦就會被北京奧運的文化／體育／政治壯觀畫面所摧毀。

不管你喜不喜歡，你即將為中國純然的偉大感到敬佩之情。

此屆的奧運會被廣告為中國進入世界的「出場宴會」。北京奧運卻比此描述詞更加重要。此屆奧運慶祝的是一種令人不安、卻極為有效率的組織社會的方式，一種中國在過去三十年來已修練至爐火純青的功夫，並且終於準備好要展現給大家看。那就是獨裁的共產主義最有威力的政治工具的有力混合體－－中央計畫、無情鎮壓、經常性的監視－－被控制成為一種增進全球資本主義的工具。有些人稱它為「獨裁資本主義」，其他人叫它「市場史達林主義」，我個人則偏好稱它為「麥克共產主義」(McCommunism)。

北京奧運本身就是這種混合體的最完美象徵。透過獨裁統治的非凡成就，中國國家興建起令人咋舌的新體育館、高速公路與捷運－－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完成。它鏟起整個社區，將街道種滿樹木與花卉，並且，因為「反吐痰運動」的成功，還清除了人行道上的唾液。中國共產黨甚至試圖將灰色的天空轉成藍天，下令讓重工業停止生產一個月－－好像一種由政府授意的罷工。

至於那些可能在奧運期間表達抗議的人－－西藏運動人士、人權活動人士、不滿的博客寫作者－－數百人在這幾個月都被關進監牢裏。任何擁有抗議計劃的人，無疑會被監控北京的三十萬台攝影機拍到，並且很快地被公安警察給抓走；據報導，執行奧運勤務的警官有十萬人之眾。

這種中央計畫與監視活動，不是為了慶祝共產主義的光榮，不管中國的執政黨自稱為什麼名字。它是慶祝維薩信用卡(Visa)、阿迪達斯運動鞋（台灣稱愛迪達）、中國移動電話、麥當勞的快樂餐、青島啤酒與聯合包裹服務公司(UPS)等－－只說幾個贊助商的名字－－終極包圍消費者的廣告繭。但最熱的新市場，就是監視本身所帶來的商機。不像東歐與蘇聯等警察國家，中國所興建的，是「警察國家2.0」(Police State 2.0)，是一種純然為了利益的事情，也是全球「災難資本主義焦慮恐懼症」(Disaster Capitalism Complex)的最前線。

中國的公司，受到美國避險基金的資助，還有一些美國最有力的企業－－思科(Cisco)，通用電氣(General Electric)，霍尼韋爾(Honeywell)，Google－－跟中國政府密切合作，好讓此刻美夢成真：將那些從每一根路燈上往下看的監視攝影機，加以連線形成網路；興建可以監督網路的「防火長城」；以及設計那些自我審查的搜尋引擎。

下一年，中國的網際網路安全市場，總值將達三千三百億美金。好幾家大型的中國網路安全公司，已經將它們的股票拿到美國證券交易所上市了，希望在這個不穩定的時期，安全與防衛股會被投資者視為穩賺不賠的企業，而大賺一筆。舉例而言，中國信息安全技術有限公司(China Information Security Technology)，現在已經在那斯達克上市，而中國安防技術有限公司(China Security and Surveillance)已經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美國避險基金的一個小集團，一直在支持這些企業，還在過去兩年內投資了超過一億五千萬美金。而他們的回收也相當驚人。在2006年10月至2007年10月之間，中國安防技術有限公司的股票上漲了306%。

許多中國政府大筆投入資金所購買的攝影機與其他監視設備，都是以「奧運安全」名義下進行的。但為了確保一個體育賽事的安全進行，究竟需要花多少錢？北京奧運的安全設備總開支，已經是驚人的一百二十億美金－－跟以前的比較起來，鹽湖城冬季奧運會（在911發生五個月後舉行），花了三億一千五百萬美金在安全裝備上。而2004年的雅典奧運花費了十五億美金。許多人權團體已經指出來，中國的安全設備升級措施，所達的範圍，遠遠超過北京：現在中國全國有660個新指定的「安全都市」，這些城市都是被挑選出來，接受這些最先進的監視攝影機、以及其他間諜裝備的地點。當然，所有以奧運安全為名所購買的設備－－眼睛虹膜識別機、「反恐機器人」以及臉孔辨識的軟體－－將會在奧運結束很多年以來，還繼續留在中國，並被利用在對付罷工的工人或者鄉村的抗議者身上。

奧運提供給西方企業的，就是為了這種令人感到齒冷的買賣，一種可以接受的藉口。自從1989年天安門廣場屠殺以來，美國公司是被禁止銷售這些警察儀器與科技到中國的，因為美國的議員們害怕，這些科技會再一度被使用在和平的示威者身上。然而，在奧運準備期間，這條法律被完全忽略，因為運動員與政治顯貴（包括喬治華克布希在內）的安全問題，沒有一樣新的玩具被禁止販賣給中國政府。

這種一種苦澀的諷刺。當北京在七年前被頒賞主辦權的時候，理論是國際的焦點將會迫使中國政府給其人民更多的權利與自由。相反的，北京奧運卻打開了一道後門，讓中國政府可以大大地升級控制人民、壓迫人民的系統。還記得？西方的公司過去一直聲稱，藉由跟中國作生意，他們事實上是在散播自由與民主？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完全相反的結果：監視設備與審查裝備的投資，正在幫助北京，更加積極有效地壓迫新一代的運動人士，在他們有機會串聯成大型運動之前，就撲滅消除。

而這個趨勢的相關統計數字，相當可怕。在2007年4月，十三個省份的官員，舉行了一次會議，好回報他們的新安全措施的表現成果如何。在江蘇省，根據《南華早報》的報導，因為使用「人工智慧來擴大、改進原有的監視系統」，抗議與暴動的數字，「去年下降了44%」。在浙江省，新的電子監視系統安裝的地方，數字下降了30%。在陝西省，「群體性事件」在去年減少了27%。陝西省委副書記董雷，將其原因部份歸功於該省全省在安全監視攝影機的巨額投資。「我們的目的，是在達成全天候的監視能力，」他告訴幹部。

而現在，中國的維權人士發現自己身受極大的壓力，一年以前還可以運用的有限空間，現在已經消失了。網路咖啡店充滿了監視攝影機，而瀏覽的行為本身也受到小心地監視。在香港的勞工權利團體辦公室，我遇到中國著名的異議人士，陶君。他因為在中國面臨經常性的警方騷擾而剛剛逃出來。在數十年為民主與人權的奮鬥之後，他說新的監視科技讓他們「不可能繼續在中國活動了」。

高科技的監視網在遙遠中國所造成的危險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它對於像陶君這樣的人來說，是有嚴重的後果的。然而對於美國人而言，當同樣的科技入侵於每日的生活裏：美國街頭連到家庭網路的攝影機、機場裏「快速道」上使用的生物特徵辨識卡(biometric cards)、對於e-mail與電話的拖網式監視等等，這些都不是怎樣的危險。但對於全球的國土安全部門而言，中國不只是一個市場而已：它是一個商品展示櫥窗。在北京這種地方，國家的權力是絕對的，而公民自由不存在，美國製的監督科技設備，將會被發揮到極致。

而今天就是第一個測試開始之時：中國能否在表面下巨大的不安沸滾之下，仍然舉辦一個「和諧」的奧運會？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好像許多其他中國製的東西一樣，警察國家2.0也會作好出口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