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西藏黨委書記張慶黎對黨內幹部作的幾場機密演講中，勾勒出「再教育運動」的輪廓。

這些演講的逐字內容並未向中國媒體透露，但卻刊登在四月與五月的《西藏通訊》－－這是一份只在共黨官員之間流通的機密刊物。這些演講的內容翻譯是在香港交給本報的。

張慶黎在黨內的秘密會議裏，承認中國當局在西藏首都拉薩，面臨「包圍的浪潮」，三月的反漢暴動「摧毀了社會的穩定」。他亦警告，「最後的勝利」還相當遙遠。

暴動在三月十四日的拉薩爆發，乃是緊接著數天佛教僧人的和平抗議被公安武警驅散之後。

暴動又因藏人對擁有商店與房地產的外來漢人，感到種族仇恨，更加火上加油。中國官方表示有十八人死亡，有些被打死，有些被活活燒死。

抗議活動接下來橫掃喜馬拉雅山區，這個地區在1950年被人民解放軍「解放」。僧人與平民在小鎮與村落裏，與維穩部隊發生衝突，有些人丟石頭，有些人揮舞著原始的武器。

這份內部的刊物說有242名軍人與警察被殺死或受傷，但並未更進一步說明這個數字的詳細情形。它又說，拉薩有120間房子與908家商店被摧毀。

而藏人的死亡數字，沒有中立的第三方可以證實，但西藏流亡政府談到已有兩百人死亡。

張慶黎在演講中勾勒出一個毛澤東時代的「行政委員會」系統，用來控制寺院，並且復興「街坊互助委員會」，來監視拉薩全城，再配合密集的軍事行動。

中國同意與西藏的精神領袖，達賴喇嘛的代表會談，好減緩國際對它鎮壓藏民起義的批評；而國際的反感，導致了許多國家的抗議活動。支持西藏的抗議人士，在倫敦、巴黎、與奧運的故鄉，希臘，騷擾了奧運火炬的接力進程。

在各國抵制奧運的呼聲中，各國政府與國際奧會歡迎中國決定與西藏流亡政府的代表會面，作為對話的一個象徵。

然而，張慶黎的談話，說得很清楚的是，雙方的會面，不過是一種外交面具，用來遮掩中國真正的政策。他的演講，非比尋常地坦白，顯示中國政府的反應，就是採用典型的馬克斯-列寧式的文宣策略，另一方面則加緊進行由軍隊強力後援的再教育運動。

現任的西藏黨委書記擁有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的支持，後者就是過去在拉薩擔任黨委書記時，於1988年鎮壓西藏的反抗運動的主使者。張亦得到北京政治局的重量級人物的支持，而這個人就是他的恩師，王樂泉，這位六十四歲的共黨高官，據信就是西藏與鄰省新疆政策的主要負責人。王甚至曾經說自己是恐怖份子頭號目標。

有些中國籍的分析家相信在其他領導之間，對此策略感到不安，而此嫌隙可能在奧運後，和諧表象不必再維持之後，變得比較公開。

在一場演講中，張慶黎承認三月十四日的事件已經「嚴重摧毀了社會的穩定」。

「3‧14之後，民眾都很害怕。他們甚至不再到寺院去轉經唸佛，這個事實告訴我們，達賴喇嘛就是摧毀藏傳佛教的真正罪人。」

「我們必須從此議題中學到教訓，並且組織我們的群眾，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堡壘，以對抗這個包圍的浪潮，打敗我們的敵人。」

張接著宣稱拉薩的學校、商家與公署的情況已經恢復「正常」。

「但我們距離最後的勝利還很遙遠，因為受到西方敵對勢力利用的達賴集團，正在製造新的民族分裂計畫，」他說。「所以你們，工作組的領導人，必須堅守崗位，並且好好管理你們的群眾。街坊互助委員會務必提高警覺，監視所有的外來者。」

「宣傳與教育就是我黨最大的優勢。這些是我們用來抵禦達賴集團最有效的武器。宣傳部門務必更加努力，曝露達賴集團的陰謀。」

這份內部參考的文件，亦提醒警方、宗教局與各黨支部必須認真實行張的指示。

「每個部門必須充份利用那些熱愛祖國與宗教的宗教人士，好讓行政委員會充滿幹勁地工作。」

上述的『行政委員會』就是共產黨標準的作法：在組織中派駐可靠的黨員幹部，確保該組織服從它的政策。

西藏自治區的宣傳部部長，列確（懸鉤子按：我google 的結果，這一位應該是西藏自治區的人大常委），在六月二日出版的西藏日報中，說的話更加露骨。

「我們必須清理寺院，強化行政委員會的功能，」他說，「之後，我們就能夠完全掌握它們。」

中國在拉薩維持一個地方自治政府的表象，並且在外國記者面前遊行展示數位藏族的重要人物。

事實上，西藏是由黨與軍隊所統治的。拉薩的外圍現在已被軍營包圍。每一條通往拉薩的道路都有檢查哨。真正的大權由張慶黎與西藏軍區司令，童貴山將軍，兩人所掌握。

張慶黎最早吸引國際注意力，是因為他說達賴喇嘛是「批著袈裟的豺狼，人面獸心的惡魔」。他是在新疆高升的－－這是另一個偏遠、富涵自然資源、也受分裂活動困擾的地區。為了獎勵他的忠誠，他在2005年升任拉薩的最高職務。

自那時候起，他強化反對西藏文化、宗教的運動，並且藉由世界最高的鐵路，帶進更多移民；並加速開採西藏豐富的原物料礦藏。

「自從和平解放以來，中央政府運用了全國的資源幫助西藏，讓西藏在短短幾十年內就達到數千年才能達成的進步，」張這樣告訴一群幹部。

他似乎對於尷尬免疫。在六月二十一日歡迎層層警戒的奧運火炬典禮上，張承諾他會「完全粉碎達賴集團」。

國際奧會對於典禮出現如此的「政治性說詞」感到遺憾。但有著最高層的保護，張慶黎似乎對於他施行西藏改造運動有超級的自信心，而這個計畫對許多中國人而言，聽起來彷彿是來自歷史的回音。

---

Army cordons seal off rebel monasteries
軍隊包圍封鎖反抗的佛寺

反漢暴動的四個月後，在拉薩市附近的各寺院中，有超過一千名佛教僧人正被全副武裝的警衛包圍之中，同時當局正在全市進行數十年來進行最嚴厲的鎮壓行動。

目擊者證實人民解放軍的部隊包圍了哲蚌寺，西藏最大的佛寺。攝影被禁止，路人也被趕離附近區域。

許多深綠色的帳篷，還有兩圈路障包圍著這個宗教聖地。當地人說，僧人付錢給軍隊，好讓外界送食物進去。

哲蚌寺特別被挑出來懲罰，進行「再教育」，因為中國維穩部隊從抗議北京政策的暴動錄影帶中，認出好幾個屬於此寺的僧人。

拉薩南方一英里的乃瓊寺，也被封鎖包圍。藏人說乃瓊寺的僧人對達賴喇嘛一向忠心。

雖然達賴喇嘛的照片是違禁品，然而這位流亡的藏傳佛教領袖，仍然緊緊維繫著他的人民的忠誠，而這一點是半世紀以來的中國宣傳工作無法打破的。

現代中國的文宣中忽略不提的是，當年非常年輕的達賴喇嘛，在中國軍隊1950年進入拉薩之時，竭盡所能地與中國合作。他在1959年逃到印度，緊跟著中國的政策造成藏人的起義之後。

達賴喇嘛本人一直都譴責暴力。他說他不要獨立，而是在中國境內真正的文化與宗教的自治。中國政府說他們不相信他。

這就是為什麼控制西藏的宗教生活對中國統治有如此關鍵的地位。

哲蚌寺也許是反抗運動的堡壘，但不是所有的寺院都是如此的。一些寺院已經服從了中國官員的指示，並且建立了由黨所控制的委員會，允許他們在不安的沉靜之中可以繼續佛學的學習。

對當局而言，一個令他們滿意的成果是，拉薩以北的色拉寺，寺中的五百位僧人並未加入抗議，並且與黨合作，組成了監督他們的「行政委員會」。

「我們現在正在學習中國憲法，反分裂法，反示威法，刑法，還有其他要求我們愛祖國，愛政府，維護穩定，瞭解達賴喇嘛真正意圖的材料，」一位名叫強巴的僧人這樣說。

西藏已經在6月25日對外國觀光客開放。與外國外交人員與記者比起來，後者只能進行短期、嚴密受到看管的旅行，觀光客比較能夠自在地四處走動。

觀光客所描繪的拉薩，是一幅害怕的漢人居民受到無聊的軍人所保護，而藏人則分裂成兩派，一派是親中國的政府員工，另外一邊則是受到壓迫、滿懷怨恨的大多數人。

在中國照管之下快速又猛烈的經濟成長，已經加深了這兩者的區別。大部份的計程車都是漢人在開，大部份的轎子都是藏人在踩。

表面上看起來，武力的強迫措施，似乎已經發揮效用。從機場到拉薩的路上，每一戶藏人農家都飛揚著中國的紅金色旗子。橋梁與政府大樓外面都派有警衛駐守。

拉薩市中心的每一條街道角落，都有一個軍人站崗。大部份的廟宇與寺院都受到二十四小時的監視。

「我開始瞭解到藏人從骨子裏，從心眼裏，怨恨漢人，」一位商家老闆這樣說，他是從中國中心的山西省移民到拉薩來的。「他們是一個非常奇怪的民族。他們不在乎物質的東西，只在乎精神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