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Far Eastern Economic Review June 2008
What Tibetans Want
by Tsering Topgyal

四月二十五日，中國提出，「願意與達賴的私人代表接觸諮商。」西方政府集體鬆了一口氣。例如，2008年美國-歐盟的高峰會宣言裏，明言表示歡迎中國的這個動作，呼籲雙方進行「可以產生結果的對話」。多年的經驗讓藏人持比較保留的態度。達賴喇嘛說他歡迎「認真」的會談，而不是空洞的手勢。西藏流亡政府的總理，桑東仁波切，則稱中國的提案是一個「好現象」，但六月八日時，他說他認為「與中國在核心議題上，幾乎沒有機會達成協議。」

謹慎是應該的。北京不斷提著達賴喇嘛重覆回答過的條件。他否認尋求獨立，反對暴力，支持北京奧運。同時，四月三十日，中國的國營媒體中國日報說達賴喇嘛「不斷說謊」。在6月7日，共黨的人民日報則說他「策劃」西藏暴動，並且給那些疑似在昌多引起爆炸事件的僧人灌輸「分裂意識」。進一步，北京延遲了原本將在6月11日舉行的第七輪談話，說他們為了地震救災必須改期。然而同一段時期，北京招待了各國貴賓，包括俄國總統韋傑夫（Dmitry Medvedev）在內，所以為什麼三四個藏人在北京會阻礙四川的救災工作，是一件有點神秘的事。

北京對嚴肅的對話有興趣嗎？這是個重要的問題，因為當期望升高，卻又破滅之時，對話變得十分危險。但兩方即將舉行會談的時候，藏人認為他們即將脫離政治的無力、文化的沮喪、經濟的邊緣化，而再見到達賴喇嘛的可能性，提升了他們不振的精神。過去的經驗顯示，會談的失敗，就是刺激藏人抗議的原因。

在1987-1992年之間，拉薩發生過140次的抗議與暴動事件；1989年中共實施戒嚴。許多藏人犧牲生命，更多人在牢獄或勞改營裏服刑。而這些抗議，都是因為1987年的藏中會談失敗的關係。

1979-1985年間，流亡政府派了四個現狀觀察團到藏地，中藏也舉行了兩次實驗性的會談。會談失敗，是因為雙方立場岐異太大，但妥協的結果有利於北京。達賴喇嘛引起各方爭議，放棄了獨立，只要求自治，而北京乾脆否認西藏議題的存在。

與達賴喇嘛重新建立連繫，以及更大的自治權，給藏人帶來的喜悅感，在1980年代早期是明顯感覺得到的，然而會談失敗後，藏人陷入沮喪與憤怒，北京開始將經濟發展視為解決藏人不滿的萬靈丹。1984年，不顧資深藏人黨員的反對，中國開放西藏，讓漢人移民進入。大量湧入的漢人，引起藏人極大的怨懟。更根本的政治、文化與經濟問題也存在著，但會談的失敗，希望的消滅，明顯地促成各種抗議活動的發生。

最近、目前還在進行的超過一百起的抗議事件，並不是例外。面對中央的強硬政策、漢人移民、達賴喇嘛的繼續流亡，藏人的心靈裏，充滿了政治的無力感、文化的沮喪感。受到嚴格監控的博客，與藏地的大眾媒體上，都有人冒著極大的危險，表達對達賴喇嘛流亡的哀嘆，對中國政治與文化的帝國主義下，藏人認同流失的悲傷。

在這種絕望的背景中，2002年9月，雙方又再度開始對話，也再度讓藏人感到有希望。然而北京立即表示，它對有意義的協商沒興趣。達賴喇嘛的代表不受到正式的承認，而他的中間道路政策也被取笑。2005年，西藏的黨委書記，升高了反對達賴喇嘛的運動，說他是個「偽宗教領袖」。在2006年9月30日，中國軍隊射殺兩位穿越喜馬拉雅山的藏人。

2007年7月18日，北京宣布「第五號命令」，禁止藏傳佛教的喇嘛沒有北京「事先認可」就進行轉世。這聽起來雖然瘋狂，但北京顯然將選擇下一世的達賴喇嘛當成此法規主要施行的目標。不意外的是，藏人的怨恨增加了。

流亡藏人非常謹慎處理六輪談話之後，卻什麼進展都沒有。達賴喇嘛在2008年3月10日承認，「在基本議題上，沒有具體的成果」。接下來幾天，僧人與尼姑在拉薩和平抗議，但被毆打並且逮捕。

3月14日，一些抗議者變得暴力，並且攻擊中國殖民主義的象徵（不是某些左派專家所企圖詮釋的，說他們反對資本主義或現代化），包括漢人移民在內。

他們的行動、舉出來的標語、喊出來的口號，抗議者想表達的是，他們支持達賴喇嘛的立場。清楚地，他們心裏想的是藏中會談的失敗。悲哀的是，因為中國當局殘酷的鎮壓，許多人失去生命、失去生計。

因為藏人這樣受苦，北京假如開啟另一輪對談，卻不誠實地處理藏人長久以來的不滿，將是極不負責任的事。目前看起來，會談對北京而言，不過是改善北京形象的公關技倆。北京需要瞭解到，失敗的會談，跟完全不舉行對話，具有相同的爆炸力。胡主席，請記得三月的示威。記得死去的藏人與漢人移民。除了鬆一口氣外，也應該以戒慎恐懼的心情來看待兩方的會談。


次仁多杰（Tsering Topgyal）是一位藏人，目前正在倫敦政經學院寫作中藏衝突的博士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