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中國（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瑪沁縣）大武鎮電／卓瑪吉在這個西藏高原的灰樸小鎮開設一個聽現場音樂的地方時，就知道這是一個對西藏民謠歌手的危險年代。

這位三十一歲的單親媽媽，是一位歌手，也是保護婦女權益委員，小鎮的知名人物，過去在山區裏照顧犛牛長大，並未忘記她游牧的根源。在夜總會裏，她與她的朋友會穿上大袍子，戴著像葡萄一樣大的珊瑚項錬，唱著懷念過去藏族生活方式的鄉愁歌曲。

「她從心裏唱出來，」她媽媽，凱多（Caito）這樣說，她認為卓瑪吉的音樂與政治無關。「我女兒總說我們必須保有西藏文化與語言。僅只如止而已。」

三月三十日，中國當局逮捕了卓瑪吉，她當時正在公寓陽台上晾洗好的衣服，她甚至沒有機會跟她三個孩子，年齡九到十三歲，說再見，他們當時在屋外玩耍。他們回到家裏，媽媽已經不見了。

這幾個月裏，至少還有另外六位西藏的文化人被逮捕，情況與卓瑪吉類似，毫無預警，也沒有正式起訴。朋友與家人說他們最後付出一大筆款子，又答應保持沉默，才能被釋放。

突顯這些逮捕案例特別奇怪的地方是，果洛州的大武鎮，乃在西藏自治區的一百五十英里之外，從來沒有發生過三月中旬遍及其他藏族地區的抗議活動。而被逮捕的文化人，也從來沒有直接參與抗議活動。

果洛州是個擁有十二萬藏人，少於一萬漢人，位於青海省遙遠偏僻的小地方，離最近的火車站也要花十二小時在未鋪柏油的道路上顛簸才到得了，就因為如此僻遠，讓漢人的影響減到最低。

直到三月以前，果洛州的藏人享受相對的自由。在多數的餐館的付款枱後方，掛著的是中國許多地方都被禁的西藏流亡領袖達賴喇嘛的照片。商店公然販賣他的照片的海報與項錬，甚至還有他演講的錄音帶。

民謠復興

西藏民俗音樂正在享受一個復興時期，特別是1980年代安多地方開始的一種相對晚近的形式，稱之為dunglen。這些歌曲很緩慢，哀傷，令人入迷，並且都是有關失去的愛或者某些悲劇的。達賴喇嘛的流亡，與中國共產黨統治下失去的藏族認同，對於此形式的音樂是完美的主題。

「最近幾年，愈來愈多人開始唱有關達賴喇嘛的歌。我猜是因為藏人並不喜歡跟中國人在一起。」在大武主要市場上賣錄影帶與CD的小販這樣說。

東珠（Donzhub）一位梳著馬尾巴的年輕人，偶爾在畫著許多白蓮花、還有其他佛教象徵物的卓瑪吉的夜總會裏表演，說：「我們過去常常以唱歌的方式來表達我們沒辦法談論的事情。」

夜總會去年秋天開幕。卓瑪吉很希望在這個夜間娛樂就只有在市場上打撞球的小鎮上，提供一點文化。她也利用這個地方來教育不識字的藏族婦女，教導她們唱歌，以獲得經濟上的獨立。

卓瑪吉與她的丈夫分居，一直到五年前都住在山裏，後來她為了讓孩子上學，就在大武鎮上買了公寓，與母親與孩子一起居住。卓瑪吉沒有受過什麼正統的教育，她是自學讀書寫字。

到現在為止，卓瑪吉被拘捕的原因還不清楚，因為她的家人從來未被當局通知任何罪名。

「零，零，零。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們。」他媽媽在家裏接受採訪時這樣說，客廳裏掛著一幅很大的拉薩照片。「好像她完全失踪了。」

母親說她聽說卓瑪吉手畫了一幅西藏旗，用在夜總會的表演裏。根據中國刑法的105條，批評政府的話，可以被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名起訴。

根據家人與朋友的說法，被關了將近兩個月後，卓瑪吉在五月底被准許返家。一個朋友說，她相信卓瑪吉獲釋的條件是她不能出現在公眾場合，或者討論她為什麼被抓。

「基本上她被告知，她要閉嘴一段時間，」她的朋友說，這位朋友要求記者不要引述她的名字。

公安當局並未對本報數次電話與傳真詢問作任何回應。

一位位於加拿大的藏人史學家，茨仁夏加（Tsering Shayka）認識許多被逮捕的人，說這些被拘留的人都不是意圖顛覆國家的人。「他們應該是中國政府可以一起合作的對象‧‧‧。中國當局把自治與文化認同感的渴望，誤解為主張獨立。」

與卓瑪吉大約同一時間被逮捕的其他人，包括加羊吉，她是西寧來的著名歌手與電視主播，曾經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在哥倫比亞大學進行研究。達貝，一位有著長及肩膀頭髮與鬍子的相聲家，被拘留了一個月，四月底被放出來時，頭髮被剔光。

巴千恰（Palchenkyab），曾經主持游牧地區的識字計畫，而他的學校裏的一位教師也被逮捕。另外一位被逮捕的是恒周（Lhundrup，倫珠），音樂家，曾經錄製一卷影射達賴喇嘛從西藏逃到印度的流行音樂錄影帶。太陽與月亮已經走過山路離開了。給我們希望的人已經遠去了。他看著藏人，然後看到這就是藏人的命運。

從中國方面傳出來，唯一關於這些逮捕的消息，是藏族詩人唯色的博客，她在三月曾被軟禁，而她的博客也反覆遭到駭客攻擊。

羅比‧巴聶特（Robbie Barnett），一位哥倫比亞大學的藏學家，相信中國當局挑出這些地方的名人找麻煩，是為了嚇唬其他藏人。大部份被逮捕的人據信都已經被釋放，獲釋條件與卓瑪吉的類似，就是他們必須要閉嘴，他說。

「中國當局持續針對那些擁有想法的人，那些會思考，會激勵旁人思考身為藏人意義何在的人。」他說。

繼續鎮壓

抗議與鎮壓仍然繼續，雖然五月十二日發生了四川省的地震，死了七萬人。根據西藏流亡組織，五月底時，四川甘孜有八十名尼姑被逮捕。中國國營媒體在上星期四宣布有十六名僧人被逮捕，並且已經對企圖在西藏製造爆炸認罪。

在大武鎮，很容易就見到逮捕案後所發生的改變。在主要市場上的音樂店裏，不再展示被逮捕歌手的錄影帶與CD唱片。店家不再賣達賴喇嘛的照片。即使在家裏，許多藏人說，他們已經把這些照片收藏了起來。許多人害怕跟三月事件後來的第一個外國記者說話。

「你永遠不知道公安什麼時候會來，」切布（Cebu），一位五十歲的藏人牧民這樣說。

---

以下是巴千恰唱的dunglen：西藏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