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The New York Times, Op-Ed Contributor
He May Be a God, but He’s No Politician
By PATRICK FRENCH
Published: March 22, 2008
他也許是神明，但他不是政治家


倫敦電／大約十年以前，我在西藏東北部的偏遠草原上，與一家游牧人家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問一位曾經在五零年代反抗中共統治的南卓（Nambrub），他對於流亡的藏人爭取藏人自由的運動，有何想法。「也許這樣做讓他們感覺良好，但對我們來說，我們的生活更糟了，」他這樣回答。「他們的活動讓中國人更加控制我們。西藏對共產黨太重要了，談獨立是不可能的。」

前兩週，整個西藏高原遍傳抗議，至少有一百人已經死亡。若是有人覺得美國眾議院議長南西‧佩洛西衝到印度的達蘭薩拉，站在達賴喇嘛身邊，是一件很奇怪的事的話，就未能瞭解美國的政治提供了藏人抗議的重要火花。去年十月，當美國國會頒發金質獎章給達賴喇嘛，西藏的僧侶們從網路上看到，然後以放煙火、抛青稞粉來慶祝。他們很快都被逮捕。

就是為了呼籲釋放這些僧侶，示威者這個月才走上街頭的。他們勇敢的行動很快就轉變成拉薩居民的抗議活動，拉薩市民們為了過去十到十五年來，許多經濟的好處都歸於漢人與回人而非常憤怒。一位家人都還在西藏的年輕難民這個禮拜告訴我，有關於那枚獎章的事：「人們都相信美國政府真正認為西藏議題是個首要問題了。」事實上，獎章只是象徵動作，是美國的議員們安排來讓自己感覺良好的。

1987年也發生過類似的誤會，當時中國媒體譴責達賴喇嘛向美國國會提交和平提案。對於生長在共產黨體制下的藏人－－晚間新聞上，政治人物與國家元首的身體距離有多接近，是他是否會官運亨通的指標－－似乎表示的是，世界最有權力的政府，正在對達賴喇嘛提供實質的政治奧援了。緊接著，抗議活動起始於拉薩，然後當局宣布戒嚴。接下來發生的殘酷鎮壓，是由當時西藏的黨委書記胡錦濤所策劃，現在他是中國國家主席了。他對目前藏地的不安，也應該會同樣地毫不妥協。

達賴喇嘛是一位偉大有魅力的宗教人物，然而卻是糟糕、也未得到良好建議的政治策略家。他在1959年逃走、流亡到印度的時候，他宣部自己是聖雄甘地非暴力抵抗方法的仰慕者。但是甘地下了大賭注，領導眾人抗議英國政府的鹽稅，展開為實兩個多月非暴力的步行，他自己都都差點死掉－－這個方法與達賴喇嘛的「中間道路」非常不同，後者的重點放在非暴力，而不是抗議。達賴喇嘛從來沒有試圖使用實際的行動來運用他的影響力。

在1980年代末期，他與好萊塢的人聯合起來，讓西藏的主張在美國與西歐受到廣泛的支持。這種方法在當時也許是有道理的。因為當時蘇聯正在解體，而大家都相信中國可能也會如此。然而實際上，這整個文宣活動讓民族主義與仇外的中國領導階層極感憤怒。

清楚的是，自從1990年代中葉以來，西藏議題的國際化，對於北京政府並未產生任何正面的效果。中國領導人對於「道德壓力」無動於衷，不管是奧運，或者其他事情，特別不會被入侵伊拉克的國家的壓力所影響。

達賴喇嘛十年前早就應該停止好萊塢的策略，並且將焦點放在與北京的後門外交之上。他應該早就公然放棄所謂大藏區的主張，其要求的領土控制權從來未曾屬於拉薩政府。派他的使節去跟中國人談有關於談判的事，又在同時鼓勵全球親西藏的遊說活動，其結果一無所成。

當北京攻擊「達賴集團」時，所指涉的是讓中國領袖訪問西方國家時，每天都在丟臉的各種團體。以華府為基地的國際西藏運動（the International Campaign for Tibet）現在主導全球的意見，比達賴喇嘛在北印度的政府，都更加有力有效。歐洲與美國的親西藏組織，就是搖撼西藏流亡政府的狗身的尾巴。

這些團體痛恨批評的程度，與中國政府相當。有些團體還使用有問題的資訊。例如，倫敦的自由西藏運動（我曾經擔任過會長的）與其他的團體一直都聲稱，自從1950年中國人入侵後，有一百二十萬藏人被殺死。然而我為了寫書，而在達蘭薩拉的檔案館查資料的時候，我沒有發現證據可以支持這個數據。南西‧佩洛西與名星支持者如李查吉爾應該回答的問題是：西方親西藏的遊說團體，過去長達二十年的努力，是否曾經帶一丁點的好處給住在西藏內部的藏人？如果沒有，為什麼還繼續這種已經失敗的策略？

我第一次訪問西藏是1986年。現在普通老百姓的經濟情況比當時好一點了，但他們仍然跟二十年前一樣沒有政治自由。西藏欠缺真正的自治，而藏人也被排除於可以掌權的官僚系統與軍隊之外。西藏在共產黨入侵的時候，是個實質上擁有主權的國家，而且也能夠完全管理自己的事務。但49年前，達賴喇嘛逃走，流亡之時，西藏獨立戰爭失敗了，而想要鼓勵西藏人民的人，應該要實際地與中國交涉。現在的抗議活動，都是由海外主導的，只會給藏人帶來更多苦難。中國不是個民主國家，它不會讓步的。


派翠克‧法蘭屈是Tibet, Tibet: A Personal History of a Lost Land（HarperPerennial, 2004）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