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zen Forward　 讓贊向前

From The Sunday Times June 22, 2008
Best of Times, Worst of Times: Hannah

二十七歲的漢娜，是愛沙尼亞最受歡迎的流行歌后，也是該國的觀光大使。她回憶小時候躲在祖父母的地下室裏，好避開入侵的蘇聯人的那個夏日。那一天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她家族的悲劇史。

當我還小的時候，我哥哥詹努斯與我總是對暑假的到來特別興奮，因為我們知道，又要去祖父母家玩了。我們住在愛沙尼亞的首都，塔林，然而爺爺奶奶在愛沙尼亞美麗的海岸小村，卡布里附近，有一棟小夏屋。這棟小房子週遭都是松林，又靠近美麗的海灘，我們可以游泳玩耍。那是美好的時光。

在屋子裏，我奶奶花了很多時間在廚房裏作醃菜泡菜－－洋蔥、鰻魚、蕃茄、黃瓜等等。我們會在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爐子上的鍋子正在沸滾，桌上有各種油與香料。同時，爺爺採來黑莓與野草莓，我們會配著麥片粥一起吃。

那年，也是一樣的暑假。我十歲，我哥哥十四歲。讓那年跟往年不一樣的是，電視上出現了好多段，愛沙尼亞的政治家要求從蘇聯獨立的畫面，最後他們在1991年8月20日宣布獨立。我年紀太小，不能瞭解那一天在我們歷史上的重要性。但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強烈地感覺到那一天對我奶奶的意義。有一天，當我們聽到某種隆隆作響的噪音時，我跟詹努斯正在屋外玩耍。聲響是從高速公路上來的－－高速公路就在小屋附近。我們跑到屋裏去告訴奶奶，她走到門口來看。

接著她不發一語，催我們進屋，然後把門鎖上。她跟爺爺把窗戶都鎖起來，拉起窗簾，並且熄滅爐火。我們問她，那噪音是什麼東西。她只是安慰地微微笑著，說我們要玩一個遊戲－－假裝沒有人在屋子裏。我們跟著他們一起躲到地下室。現在噪音已經大到讓人耳聾。牆壁都在振動。傢俱也跟著一起抖動。

爺爺奶奶似乎很鎮靜，但奶奶很清楚，那個噪音就是蘇聯坦克的聲音，她過住去在愛沙尼亞的小島，沙瑞瑪（Saaremaa）時第一次聽到。當時是1940年6月，史達林的紅軍剛剛入侵不久。數千名愛沙尼亞人被送往勞改營，接下來的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愛沙尼亞不是被俄國人，不然就是被德國人佔領。

當戰爭結束的時候，愛沙尼亞人希望他們能重獲自由。但1949年，史達林開始了新的恐怖統治。許多愛沙尼亞人害怕戰爭期間所發生、被遣送到勞改營的事件會再度重演，很多人都開始想辦法逃到瑞典或加拿大。我奶奶當時才剛結婚一年，剛生了小寶寶，試圖跟丈夫一起離開，卻沒辦法搭上同一艘船。她堅持他先走，她第二天會跟著另一艘船一起走。然而第二天，大勢已去，紅軍已經收緊了對港口的控制。接下來，異見份子被殺死，而紅軍發下了新的配額，說有多少人必須被送進勞改營，軍隊挨家挨戶搜索，有時候把整家的人都抓走。

他們來到奶奶家的那一天，她剛好出門了，但她回到家裏發現父母親與妹妹都被抓走了。她帶著小寶寶逃到附近的森林裏。半夜時，她終於走到一家森林的獵戶住處，那一對夫妻說紅軍讓他們待在那裏。但她知道她沒辦法躲在那裏，她求他們收留她的小寶寶。他們同意了，然後她又再逃回森林裏。接著軍人找到了她，而她被送進島上的監獄裏。在那裏，她常常被打。她能倖存活下來，是一大奇蹟。好幾個禮拜過去了，她身體虛弱，心中又十分憂傷。然後她聽說某些囚犯打算要逃走。假如被抓到的話，一定會被處決，但她知道這可能是她唯一的機會。

神奇地，他們都逃了出來，而我奶奶回到森林裏，接回她的寶寶。她成功逃開了被遣送勞改營的命運，但再也沒再見到她的雙親與妹妹。他們都死在勞改營裏。而她的丈夫已經抵達加拿大，但沒辦法回國了。她的人生支離破碎，最後，她再改嫁了－－嫁給我現在的爺爺－－然後她又生了另一個小孩，那就是我的父親。

在1991年的那一天以前，她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這段往事。但那一天，我們坐在地下室裏，她一點一點告訴我們這些事。我們一直坐到晚上時分，一直坐到坦克聲音消失很久以後。當時沒有電話，我們不能聯繫任何人。當天晚上，我們看電視新聞，知道蘇聯坦克進入了我們的首都，並試圖重新掌權。幸運地，他們失敗了，而愛沙尼亞人維持了他們的自由。在那段時期裏，其他波羅地海的小國，拉脫維亞與立陶宛，也贏得獨立。四個月後，蘇聯就瓦解了。

現在，我的爺爺奶奶們都已經過世，但每年我回到那個夏屋時，我都會想到那一天－－我永遠不會忘記。


為了慶祝愛沙尼亞共和國九十歲，漢娜將在七月八日在倫敦的騎士橋聖保羅教堂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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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沙尼亞位置圖。


1918年2月23日宣布獨立。


1991年坦克開進愛沙尼亞首都，無武裝的人民聚會，政治家聚在一起宣布獨立。


穿著傳統服飾的愛沙尼亞人，舉著藍黑白的國旗，2007。

塔林的舊城，保留了許多中世紀建築物。

愛沙尼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