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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與蕃茄醬

兵團擁有自己的學校、醫院以及報紙；它還有自己的法院、警察、監獄，另有十二萬的民兵，也是它的社區都取軍隊化名字的原因（雖然兵團的市鎮看起來並不比中國其他方更軍事化）。兵團創造出新疆六分之一的GDP，它出產的棉花（本區的主要經濟作物）佔新疆總產量的40%。兵團也是全世界最大的蕃茄醬製造者之一，根據新疆的一個經濟學者，孫洋平（Sun Yangping音譯）的說法，2009年兵團出口的蕃茄醬，佔全球市場的17%。兵團還進行多角化的企業經營，從紅棗加工到開採煤礦都有。它的商業部門下轄十幾個上市公司，其中一個叫做「新天葡萄酒業股份有限公司」，被中國農業部譽為亞洲最大的葡萄酒製造商。

許多維吾爾人對於新疆這個經濟權力極大、政治上完全自成一國的龐大兵團非常不滿，特別是兵團很少僱用維族。讓情況更糟糕的是，兵團認為自己存在的部份理由，乃是為了維持新疆的穩定，這在黨的語言裏，等同於讓維吾爾人噤聲的意思。在中國本土對於大型國營企業的權貴既得利益的批判聲音日益高漲的時候，兵團也竭盡所能地想要說服一般中國百姓，它擁有重要的功能。新疆北部的石河子市有一個博物館，裏面有一張兵團民兵躲在牆後射擊的照片，圖片的說明表示它是在1990年維人在喀什市附近起義時拍的。說明裏又表示，民兵對於平定該次騷動起了重大的作用。國際特赦組織說該次事件中有五十位維族人被殺死，包括一些人是在逃走時被槍擊死亡。

兵團的軍事背景讓它自己也頗為洋洋得意。上海的《東方早報》曾經在2010年報導石河子的一家上市兵團企業經理，他對訪客說：「我有十幾樽大炮，有炮兵連，你沒有吧？」他的公司叫做新疆天業集團（此公司也製造蕃茄醬），確實擁有一個民兵炮兵連。

兵團的準軍事角色，不過是中國清朝皇帝自十八世紀最先征服此地以來，長期移民實邊的最新嚐試而已。（清朝在此定居的人大多數為滿洲士兵。）

兵團在1954年成立，成員大部份為退伍的漢族兵。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要把沙漠變成農地，一方面還要拿槍捍衛國土，以免蘇聯入侵。1953年，漢族只佔新疆人口的百分之十。兵團幫忙扭轉漢族少數的局面。跟在最早一批移民者之後，中國政府再發配了許多退伍的士兵、出獄的囚犯、政治上有問題的人以及女人（功能是讓男人娶妻生子，維持漢族人口）來到此地。

毛澤東在他死前不久的1975年宣布解散兵團，當時兵團因為文革陷入派系武鬥，再加上中央集權的災難讓兵團幾乎無以為繼。但是，1981年鄧小平宣布恢復兵團，沒有明顯的經濟理由。從前兵團所開墾出來的農田，很快恢復穀物與棉花的生產。然而維族的騷亂，包括官員目之為反漢暴動的事件，在數個地方發生。鄧小平表示，兵團應該成為「穩定新疆的核心」。

擔心他們向西看

蘇聯在1991年解體後，中國很擔心新成立的中亞共和國也許會導致新疆內部也出現支持成立獨立國家東土耳其斯坦的聲音，因為維吾爾人曾經在1930與1940年代在新疆的部份地方作出上述國家獨立的宣布。中國官員也害怕極端的伊斯蘭主義會散播到新疆。2001年美國在阿富汗抓到二十幾位維族人，中國就開始假設維族分裂份子跟蓋達組織有牽扯。

這樣的恐懼，兵團的官員也樂於推波助瀾。當時的新疆黨委副書記張慶黎在2004年表示：「如果新疆還有民族分裂勢力在那裏胡鬧，還有宗教極端勢力胡鬧騰，兵團就會永遠存在下去。」他還說批評兵團的人就是「壞人」、「西方敵對勢力」。

然而兵團並沒有說明的是，一個由漢族主宰的團體，以漢族形成的聚落為基地，雖然有一些訓練不良的民兵，要用什麼方式幫助維穩。它的目標是在180個「團」裏都設立「緊急反應」小隊，然而假如一旦有事，真正被派出去的還是專業的公安與武警。

2009年烏魯木齊暴動對於黨中央無疑是一大震撼。第二年共產黨決定在北京開會討論新疆問題。當時的國家主席胡錦濤讚美兵團完成了「強大建設軍隊」任務，並且宣布兵團應該是其他省份援疆的主要對象。

兵團獲得中央的肯定後，重享火紅地位。兵團宣稱2011年到2015年之間，兵團所控制的區域，將可見到GDP增長15%，比起新疆平均10%還高出五個百分點。而其經濟成長率之所以可以如此突飛猛進，兵團表示，將靠「跨越式發展」：兵團過去以農為主的經濟，要改頭換面，進行城市化。兵團並將鼓勵私人企業活動，並創造一個蓋房子的建設熱潮。雖然兵團此計畫的目標是長治久安，然而其效果卻很可能適得其反。因為如此一來，將會造成漢族移民大量增加，使得本來就非常顯著的種族區隔更加惡化。

這在石河子市特別明顯，這裏也是兵團的標竿城市。去年以來，石河子市已經開始在週圍興建衛星城區。天山山脈下的沙漠平原上，冒出了數十棟灰色的公寓建築。官員表示，到了2015年，新住宅區的人口將會達到十萬人。到了2030年，人口會增長到三十五萬人。雖然有一些人從城裏搬出來，然而主要的人口，還是要靠東邊來的移民，他們受到此地新設工廠的工作機會吸引，將會搬到新疆來定居。石河子市目前的人口六十四萬，其中95%是漢人。沒有人認為這樣的人口比例在未來會有任何改變。

明確的命運

在維吾爾人還是佔多數的新疆南部，兵團也努力在擴張：忙著創造新的漢族定居點、以及整建原有的定居點。2004年，兵團在和田西部七十五公里的沙漠裏建立了224團，和田一向是被中國官員視之為維吾爾分離主義相當猖獗的地方。現在在224團定居的人口已達一萬兩千人，其中98%是漢人（但是紅棗成熟時，維族人被僱來幫忙採收）。2010年三十八團成立了，人口從零一下子無中生有，變成四千八百人。它未來的目標是讓人口翻三番。新的居民來自河南省，以及2008年發生過毀村大地震的甘肅省。有些人會來此地，是因為有新公寓以及土地作為誘因。兵團也已經砸下數百萬人民幣，打算從八十公里外的莫勒切河引水。一個充滿公社熱情的漢族教師表示：「我希望在這裏再住上二十年。」這裏看不到一個維吾爾人。

（也種紅棗的）三十八團描述自己扼守新疆南路的策略要地。2012年8月，它組成了一個團級民兵營，已經進行了反恐演習。然而三十八團若真要反恐，也許應該好好思索強迫維吾爾游牧人定居在一公里外的一群新住宅區會帶來什麼影響。即使塔克拉馬干沙漠很廣大，然而民族的區隔更大。

來源：
http://www.economist.com/news/china/21578433-region-plagued-ethnic-strife-growth-immigrant-dominated-settlements-adding

http://news.sina.com.cn/c/sd/p/2010-08-04/055620820855.shtml